刘雅看着客栈，心道：

“我已开始，只是这日子不知怎么过。”

“跟着他两兄弟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。”

盘腿坐下，闭眼不言。

倒像是静心养神。

美世尊心生禅念，小心翼翼扶住了戒，轻轻放倒于树下。

其地居高望远，视野开阔。

就地坐下，双手怀抱两膝，瞻望远方。

“修人心养人性……师父，徒弟如今只想好好做个人……”

微风轻吹，远方传来数声高高浅浅的蛙鸣。

“咕呱呱……故呱呱……”

打更声远远传来：

“邦……邦邦……”

打了一个激灵，发现不知不觉中露水沾湿了衣裳。

抬眼望天，天近佛晓。

“修人心养人性，大师兄，你说的，我听你的……”

了戒的声音。

刘雅睁开眼，道：

“二师兄醒了？！”

像是感觉比较突然。

哪知了戒只是说一句梦话，照睡不误。

美世尊摇摇头：

“了戒师弟，你可真是好梦难醒！”

轻声叹息，将了戒扶起背在身后迈步前行。

进客栈入卧房，放倒了戒。

仨人在各自床上大睡特睡。

一觉睡到太阳当空。

仨人起来后神清气爽，用早饭时海侃商议，要在扬美城做生意立足。

刘雅笑道：

“沙沙只听二位师兄的，二位师兄决定便可。”

做生意不是易事，没两句美世尊推说没有本钱，了戒便捣鼓开家棺材店，说要砍树要刷油漆，一道道说那工序。

美世尊耐着性子听，最后跳脚大叫：

“呆子！呆子！！”

“老美虽然要在此地讨生活，就算不用分毫法力，也不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！”

“说什么我都是威震三界的方天一子擎天大方，再怎么样都要顾及自己名声。”

“制售棺材此等下九流行当万万不可以做！”

“枉你也曾经是天水元帅，现在竟然这般低看自己。”

“呸！棺材两个字你以后提也休提！！”

了戒懵了，自己玉壶真心，实难服气，哼道：

“不提就不提！！”

“本钱没有，无本生意低贱，什么都不做最好！”

“马上就回天上得了！”

“早就看出你不是真心修人心养人性！”

美世尊如遭醍醐灌顶，怔怔眨了眨眼睛。

变脸拍拍了戒好言安慰，说是会去找一个山神讨要古董宝贝，开家古玩店，无本生意，风风光光的人生指日可待。

了戒又不服，鄙视道：

“这我可不是没想过！”

“原来说要和凡人一样过日子的是你，说不施展法术不掐指念咒的也是你，我听你的话，才不敢打他人主意。”

“现在黔驴技穷没办法，念想施法讨要宝贝的又是你。”

“要是早知道可以出尔反尔，做棺材卖棺材的事打死我都不会说。”

“又不是只有你要面子，我脸大被看得多，比你更丢不起人！”

美世尊笑道：

“江湖救急，不算出尔反尔。”

“再说念咒拘押山神讨要古玩宝贝，既没欺骗谁，也没和谁较输赢分胜负，更不是卖弄手段。”

“混饭谋生而已，算不上滥施法力。”

“你也顾虑得对，为兄不怪你便是。”

“其实，若不是你说的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，我也想不到要卖古玩。”

“为兄说的在凡间不要随意施法，是指平常情形。”

“为兄想的是在凡间安安稳稳的过上一段日子。”

“真要有什么啰嗦棘手的麻烦事了，不能安安稳稳了，我们露露手段救救急也可以。”

了戒诧异道：

“我们还会碰上啰嗦棘手的麻烦事？！”

“人无近虑必有远忧愁。”

刘雅接话道：

“安安稳稳是最好，求之不得。”

美世尊嘿嘿地笑：

“沙师弟说的没错，是这个意思。”

拿定主意，还要再议，房外忽然传来喧闹的声音。

仨人静下来侧耳倾听，发现其中夹杂了急促的脚步声。

声音直冲自家客房而来。

“嘭呯！”

一声巨响，房门被猛然撞开，门闩从二人眼前飞过。

破门之人冲撞进来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。

美世尊了戒刘雅或坐着或站着，气定神闲，看戏一样静静看着眼前一幕。

“啊呀……实在……抱歉啊……”

店小二出现在门口，一手叉腰一手扶门，说话上气不接下气，挤出笑脸再三赔不是。

其人早就在客栈内跑起来了，这会已经累得不行。

住店的房客不知出了什么状况，纷纷过来围观。

转眼之间，美世尊了戒刘雅被众多凡夫俗子围堵在小小客房里面。

美世尊面带微笑，机警地看着面前这群不速之客，目光最终落在最先闯进来的人身上。

分明是个老乞丐！

满头白发蓬松如枯草，面上胡须拉碴；衣衫褴褛，捉襟见肘；脸和四肢遍是油污；鞋履破旧不堪；全身散发着一股酸腐的味道；面皮又老又皱。

眼光离乱，闪烁极快，似乎客房的每个地方、每个人都只用一眨眼，便能彻底审视。

看到美世尊时目不转睛，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。

“啊呀——”

高叫一声，发狂一般叉开手向美世尊猛扑。

凡人怎样自己便该怎样，美世尊心随意转，佯装受到了惊吓，也叫一声，连让几步。

让到床脚退无可退，仓促间轻身纵起，跳到八仙桌上，没让老者捉住。

味道好冲，了戒屏住呼吸，挥手扇风，憋着气嫌弃叫嚷：

“晦气，什么人都能让他闯进客栈里来，快撵了出去！”

老乞丐瞬间一动不动，像僵尸一样，怔怔站着。

简直比戏台上表演还要精彩，围观的房客看得津津有味。

美世尊在桌面蹲下，伸长脖子侧着耳朵，想要听清楚客人们都说些什么。

老乞丐突然极快地又伸出手来，这次一把抓住了美世尊的肩胛。

“哈哈哈！”

老乞丐大笑，和美世尊脸对着脸，仔细察看美世尊。

“罢了！不信你能看出我不是个凡人！”

美世尊不再躲避，忍住老者一嘴口臭，坐在桌子上，面带笑容道：

“淡定淡定，你这老乞丐不要误伤了我。”

“温柔些，我会让你看清这张脸上究竟有什么东西。”

只见老乞丐将他头脸捧在手里，一下左一下右，摆过来转过去，端详摆件似的看了半晌，久久未发一言。

美世尊心里七上八下，又是惊怪又是狐疑。

忽然，老乞丐双手一阵哆嗦。

他看着美世尊的双眼一片泪光，眼泪就要流下。

店家小二上前对美世尊道：

“客官莫要见怪！这位老人家是我们扬美城人氏，大家都认得他，眼下脑子虽然癫狂了些，但绝无恶意。”

美世尊双手无处安放，指指自己被抱住的脸，讪讪看着店小二：

“这如何是好？我总不能一直这样。”

刘雅双手摩挲十指，不知所措：

“沙沙想动手，大师兄沙沙能帮你动手不？太尬了！”

“呜——”

老乞丐陡然发出一声抽泣，令人心颤，拖得老长。

屋里的人被他带得几乎憋不过气来。

好不容易抽泣过去，老乞丐又嚎啕痛哭，声音凄厉，听起来哀伤无助到了极点。

看客纷纷陪着落下眼泪。